像所有青春年少的人一样,那时的我,对远方、对大自然也充满潮汐般的幻想和憧憬。正值妙龄的少男少女们,大概都有一个类同的梦境,就是与朦胧的圣斗士一起去远方。那时,我心里梦里念想的远方,不是别处,正是无数人深情地描绘了无数次的沙湖。我相信,一千个人的心目中,会有一千种沙湖的样子。我要去踏寻的沙湖亦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沙湖。
塞上沙湖,是年少的我第一次踏寻的第一个梦想之地。十八年后的今天,沙湖又宿命般成为承载我生命的诺亚方舟的圣湖。今天,当我随着一位离灵魂最亲近的人再次走近沙湖时,清澈的湖水和滚烫热土升腾了我满心满意的幸福。此刻,面对在北方大地上崛起的雄浑、壮丽、苍茫、旷远、纯净、宁谧的大自然的天堂,我仿佛是一个从深闺中跑出来的女子迎面遇上了护驾灵魂的将军,一时间惊喜交加。今兮,惊兮;喜兮,忆兮!我要先从记忆中翻出那个也曾待字闺中的沙湖,与她共同怀忆我们曾在一起的美妙时光,以平复我过于澎湃的心潮。
那是一九九三年的夏天。我和几个同样年少的旅伴,在一个晴好的日子搭乘一辆卡车向沙湖出发了。夏日午后的阳光热烈地照彻大地。远远近近的树木都绿得自在、绿得坦荡。我们站在卡车敞开的车厢里,抓牢铁栏板,迎着风,脸上麻酥酥的爽快,衣衫抖抖的,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迸发着快活。卡车大约行驶了两个半小时,就感到风越来越湿越来越凉,沁心沁脾。天空越发湛蓝,几朵白云诗意地舒卷着。不时地,几只鸟儿悠悠地划过几个优美的弧线向远处飞走了。不消说,沙湖就要到了。
从一道简朴的弧形门进去,视野顿然开阔,心也一下子洒脱了。这一刻,我在大自然中获得了我要的自由。不用着急,定定神,慢慢融入自然的怀抱。这条仿佛自东而来,从从容容正向西漫去的宽阔的湖,这沉静的湖水,很快涤荡了我一路的风尘。是的,公元一九九三年的沙湖,尚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女子,原始、秀丽、沉静,沙洲、芦苇、湖岸皆含处子之情。
一路上且欣且喜,奔向梦想已久的大自然的天堂,心里安稳了,也累了,该在这美妙的境地安顿下来了。吃过晚饭,已近黄昏。我独自走向湖畔,此时,晚霞红得正艳,湖面上闪着粼粼的红光。距离沙湖正门入口处的一片湖面上,田田的荷叶、朵朵洁白的荷花,都染上一层红晕,如同少女羞红的面颊。鱼儿自得地在荷叶间嬉戏。我的心中泛起阵阵美好的情愫。抬头仰望天际,只见湖面上空一群群飞鸟正向着晚霞的方向飞去,湖水一片温馨。我不禁想起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”的妙句。是的,此妙句中的美景不独出现在滕王阁胜地。夏秋之际,晚霞中的沙湖亦无数次展现着这妙句中的美景,引得如我这般多情的游客流连不已。我情愿化作湖中的一朵荷花,与这粼粼湖水,与这落霞飞鸟长相依随。
天色一点点暗下来,我沿着湖岸信步走去。沙湖南岸错落有致、绵延不绝的沙洲静卧在湖的南岸,作为湖的背景,与湖面一同缔造独特的沙湖奇观。让人叹绝大自然的深情眷顾,为这塞上江南描绘出如诗如画的美景。湖中那一丛丛芦苇也随天色暗了下去,仿佛蕴藏着无数个大自然的秘密,让人去猜。我完全沉醉了,有梦也清凉。
这晚,我们住在了临湖的平房里,在如水的恬静中甜甜地睡去。清晨醒来,阳光已从湖面映入窗户。我惦念着朝阳中的沙湖,快快地起床了。
站在湖岸边的沙洲上望下来,平静的湖面如同大地的眼睛,蕴含着深沉的哲思、伟大的梦想。她在想什么?大地的胸襟如此辽阔,大地的蕴藏如此丰富,大地的怀抱如此温暖,她,这湖,这大地的眼睛,她在想什么?我猜不透。我只能做一个虔诚的求知者,在她深沉的目光中,穷尽一生去追寻、探索。
一九九三年的夏天,来到沙湖之前,我一身质朴,走出沙湖,我已浑身散发着灵气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