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次到了西溪,我才会觉得自己真的找到了江南水乡。西湖西进,重现杨公堤的风采,并把西溪湿地变成了一个公园,这真的是杭州市政府的一大功德。
恍若时光的小舟载着我们回到了南宋时,我们又可以在西溪荡舟感受水的柔情。即使是再也回不到民国年间郁达夫访西溪那会儿,但还是能够体会“游西溪,本来是以松木场下船,带了酒盒行厨,慢慢儿地向西摇去为正宗。”(郁达夫《西溪的晴雨》)。而现在的西溪,只是以前东北一角的南漳湖。四周都是路和房舍,只能乘公交车到达公园门口,再坐船。但在现在的城市里,也已经是够奢侈了。
也许是看惯了西湖边鳞次栉比的茶楼酒肆、灯红酒绿和林立高楼,相对远离红尘和商场的西溪刚开放时,人们蜂拥而去,一时人满为患。所以,我只好等到人们的新鲜热情冷却之后姗姗而去。
一曲溪流一曲烟,烟波浩渺的水域是西溪的灵魂。河面很开阔,水烟缭绕,宛宛转转,河水鲜活、清澈,夹岸的桑、柳、柿树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,茂盛而丰腴,不像西湖边的一株桃树一株柳那样齐整划一,也少了许多刻意和匠气。水面上不时有鱼跃虾跳,惊得水波涟漪,像心中的喜悦。低头能见夹岸水波里温情缱绻的水草,间有水蛇、水鸟掠过视线。抬头看得到湛蓝的天和洁白的云絮下,点点喜鹊窠、鸟巢裸露在空中。整个西溪自然而富有野趣,像铅华洗净的江南女子。
据说从前住那儿的村民们家家户户都有船,戏水划船就如我们走路骑车一样平常。郁达夫曾说:“摇船的少女,也总好算是西溪的一景,一个站在船尾把摇橹,一个坐在船头上使桨。”可惜现在再也见不到那样的船娘了,能看到的都是装修漂亮的机动船。
不管是春夏秋冬,每一次去西溪都能感受一种异样的、些许远离现代生活的心境。
喜欢在烟雨蒙蒙的四月天去西溪,感受春水温柔缠绵,水绿如蓝;看春花似火,春柳如烟,到处葱葱翠翠、生机盎然。水淋淋的青石板路,水淋淋的高低台阶,水淋淋的树梢竹林,瑟瑟的雨滴打在水面上,如一声声江南丝竹。撑开一把细花绸伞,独自走过堤岸的脚步,拨动了心灵深处最最孱弱的那一根弦,弹奏着一曲多愁善感的心绪。
在夏日,剪剪凉风一下子把西溪和城里的暑气拉开了距离,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,不再有城市的浮躁与喧嚣。看着小船缓缓犁开了水面,阳光变得柔和起来,心浮气躁慢慢消褪,焦灼和郁闷一点点被驱散,心情开始从容、悠然。岸边,一树香樟华盖如伞,船上,我在水一方,神定气闲。
我觉得金秋才是西溪的黄金时代,秋色连波,波上寒烟翠。渔船悠悠,芦苇纯白如雪,秋柿红如火焰,秋水怡人。早秋时,一树树的红柿子,鲜艳欲滴。遇上采摘的季节,会分给游人,柿子甜得沁人肺腑。记得有一年还登报,让市民们去拿柿子呢。
秋天的西溪还有一个亮点,就是史上极负盛名的秋雪庵,到了最好看的时光了。秋雪芦花,一直是我心目中的第一美景。在蒹葭深处的西溪秋雪庵,不是因为出过什么名僧大德,而是庵四周遍植的芦苇,一到深秋即荻花如雪,尤其是月色之夜,庵堂就像被一层白雪覆盖。
不过,我看到的芦花并不多,只有秋雪庵附近的两个河渚上种着一些,在深秋的阳光里随风飘摇。我不是去得太早就是去得太迟,芦花怒放和柿子成熟都未能遇上过。但我倒不觉得遗憾,可能是由于太方便了吧,随时可以去,总会有邂逅的时光。
冬末至早春二月,是赏梅的季节。西溪是梅花的集中地,船行处不时能看到岸边梅树枝梢探出了俏丽的花影。到西溪的东南片,有一个叫西溪梅墅的地方,集中了大量的梅花,与附近的梅竹山庄、西溪草堂、西溪水阁等,用梅花和翠竹构成了西溪梅竹休闲区的主要内容。漫山遍野的梅花,常常诱人上岸,拾级而上。一片田园和静谧的农舍,梅花点点滴滴。
西溪恬淡、幽静,如伊人在水一方,风光极美又多人文积淀,一天半日其实看不尽什么,所以我才会去了又去。而每一次去,都会有一种简单、干净的生活和心境,如诗句。
宋高宗赵构看到的时光,西溪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的,不然这里或许早已繁华成都市里的一个湖泊了。而他的那一句“西溪且留下”,倒是为杭州城留下了最后的一片江南水乡。但愿这浓郁的水乡味道,可以原汁原味,永远不要变味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