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流，是城市诞生的摇篮，也是城市发展的见证。仔细想想，世上很多城市不论或大或小、或繁荣或冷清，总会有一条河，蜿蜒曲折地从这座城市的边缘或当中流过。如英国伦敦的泰晤士河，匈牙利布达佩斯的多瑙河，德国科隆的莱茵河，意大利罗马的台伯河，我国上海的黄浦江，法国巴黎的塞纳河……     在我以前印象中的塞纳河，是一条富有诗意却负载着浓重忧郁气质的河流。这几十年来未曾泯灭的印象从何而来？当然，不可能现场亲睹，而是间接得之于一部优秀的艺术纪录片《塞纳河畔》。影片的拍摄者就是闻名于世的纪录片大师荷兰人伊文思。这位扛着摄影机满世界跑的艺术家被人称为“飞翔的荷兰人”。他的作品以真实、生动、细腻、充满人情味见长。拍摄塞纳河，以及关于这条河的人与事，为了取得真实自然的效果，片中绝大部分镜头采用“隐蔽拍摄法”。比如伊文思曾长时间隐匿在河边一小木棚里，守株待兔式地“等”镜头——等待塞纳河畔偶尔发生的有意思的大小事情。我记得影片中有一组镜头非常感人。一位神情漠然的老汉，孤独地坐在细雨蒙蒙的河边长椅上，慢吞吞地将手中的一小块面包，一小粒一小粒掰下来，抛入河中喂鱼。画面上弥漫着一种淡淡幽幽百无聊赖的感伤气氛。缓慢单调的节奏，黑白灰暗的色彩，让人觉得情绪非常压抑……我对塞纳河的“忧郁”印象，盖缘此而来。     不过这次有机会亲身来到塞纳河，并乘船巡游一番，便以实际感受，彻底颠覆了以前的老印象，大为快意。觉得呈现在眼前的塞纳河，是一条人文丰富的河，阳光欢乐的河，色彩丰富的河，生机勃勃的河，有着光荣的过去和美丽的今天的河。     我们乘坐的这条游船是大众普及级的，比上海浦江游览的船要简陋得多，但非常实用。宽敞的上下层，塑料靠椅排排坐，可载800人。上船时游客都爱往上层跑，虽然无遮无篷但居高临下视野开阔，观赏拍照都很方便。扩音器里交替播送着英语与法语的景点解说词，我完全听不懂。不过，间隙时插播音乐。太棒了！美丽风光与曼妙音乐相结合，我也心满意足了。时而有别的游船交会而过，一阵喧闹，塞纳河上繁忙得像高速公路。游船各种型号各种档次的都有，五花八门，色彩缤纷。豪华型的大游船招摇而过，舱内有小乐队演奏，游客成双作对翩翩起舞，或懒散地倚坐着品尝法国大餐，看上去真惬意！要是搁以前，我会说：“哼，资产阶级生活方式！”     我们的游船简洁实惠，中规中矩地依着航道逐浪前进。塞纳河将巴黎许多最重要最着名的景点，都稳稳地掖在自己的身边，如巴黎圣母院、艾菲尔铁塔、卢浮宫博物馆、奥塞博物馆、荣军院……常常是刚对着这边的景点举起照相机和摄像机，旁边即有人提醒：“快，看对面的那幢楼！”美景迭现，应接不暇，陷入兴奋的忙乱、快乐的疲倦中。印象深刻的是巴黎圣母院妙不可言的建筑艺术。两座对称的塔楼和后面直插蓝天的尖塔，纤秀优雅，风姿绰约。两塔楼中间的巨型花瓣格子圆窗，镂刻精细，呈现图案美、装饰美。建筑物外墙和拱门周围，布满无数精致浮雕人物形象，栩栩如生，呼之欲出。船速放慢了，让我们细品。     船行河上，满载惊喜和欢笑。塞纳河上横跨着建于不同年代、式样风格迥异的桥梁三十几座。每隔一会儿就穿过一座桥的桥洞，进进出出，忙个不迭。许多桥的桥墩上都饰有头像浮雕，艺术气息浓厚，可忙坏了那些摄影发烧友。最为夺人注意力的是直通荣军院的亚历山大三世桥。两座铜质雕塑灯柱，被阳光照耀得熠熠生辉，金光四射。这座塞纳河上最豪华铺张的桥，讲究的是细节和奢侈。1900年巴黎万国博览会期间，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出资建造这座以其父名字命名的桥，作为礼物赠予法国政府。        我们这条船上，大部分是来自德、奥和北欧一些国家的年轻学生，肤色各异、语言不同，一路嬉笑打闹、唱歌跳舞，充满青春活力。阳光美景下，人与人的距离特别贴近，共欢乐的心情特别浓厚。每当我们的游船穿过一座桥的桥洞时，这些金发碧眼或黄肤黑发的孩子们，总会笑嚷着挥手与桥上的游人打招呼，双方都兴高采烈，如逢挚友。我们这些中国游客也受到这种热烈情绪的感染，情不自禁地融入到这“河上狂欢节”中去了。不由得从心底里赞叹：青春最欢乐，友谊最可贵，生活最美好！河边绿化带便道旁长椅上，常有一对对情侣亲昵地相拥而坐，我们游船上的年轻人见状不依不饶，开玩笑地冲着他们起哄、拍照。而陶醉在爱河里的情侣，当然是世上最宽容最和气的人，他们大方地挥手致意，满脸笑容……此时，我却想起了伊文思《塞纳河畔》中那位孤独忧郁略带沉思状的老人，以及那轻烟样的蒙蒙细雨，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。    河上行舟匆匆，无法看清古老而时尚的巴黎细致的城市表情和生活节奏。我们逆塞纳河前行，也走进了塞纳河的历史。对于巴黎人来说，塞纳河太重要了。因为巴黎这座城市，就是2000多年前从塞纳河中的一小渔村西岱岛，逐渐发展起来的。右岸帝王府，左岸风流地， 那是以后的事。拥有许多最具特色的咖啡馆、酒吧、啤酒屋的左岸，当年有无数艺术家、作家如毕加索、海明威等人出没其间。至今左岸仍弥漫着浓厚的艺术氛围、小资情调……也可以说，塞纳河的发展史，就是巴黎的发展史。巴黎人会把自己的成功或失败、欢愉或痛楚、爱恋或离愁，都向塞纳河一一倾诉……巴黎再多的人文古迹和再现代的时尚，都比不上在巴黎人心中生生不息、委曲流转、风情万种的塞纳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