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水为姓,以一种飞翔的姿势倾听。 记忆中,最爱唱歌的植物,莫过于芦苇。 芦苇在秋天起航,击穿贫瘠的水湄,击穿冬日的子宫,而后心甘情愿地被母亲收割,剩下的被野火化为灰烬,成为思想与歌唱的一部分; 一点点散去,像村庄的往事;一点点结痂,像母亲的花发。 一种极致苍白,总能在我心里犁出一道道血口。 所有的光线,都交出来了,却不怀恨任何河流带来的冷漠。 为了女儿芦花的出嫁,一夜白了头的芦苇,平生第一次吹出了最动听的调子,有着庄户人随心所欲的从容,在芦苇气味中滴出一种岁月的疼。 百鸟朝凤,一派明丽。 月亮不再下沉,就那么停在芦苇细腰上。清冷的轮廓,澄明的空当,连细碎的浪也不再推搡。 芦苇吹箫,吹月亮,吹河流,吹离别,也在吹自己。 一只单足立在镜湖上的水鸟把月夜的安谧深藏。 一个季节,就是一个母亲短暂而美丽的一生。 芦花儿从手中飞出,慢慢漏空了手心。 芦叶发出沙沙的低吟,夕阳下闪着优雅淡定的光; 磨出老茧的扁担,横卧在堤上,重复着久传的朴素,不用说什么 ,一份天然的沧桑就铺天盖地弥漫,成烟;又似翡翠。 平平仄仄的芦苇荡,撰写着普普通通的水上人生; 爱的日子很长很长,爱的时刻很短很短,芦苇荡是挂在村头的一幅意境深远的乡情画,画里的青梅竹马和芦苇,还在单纯地爱着秋天,爱着单纯的爱。 芦苇和芦苇手拉手,一路前行,他们把相亲相爱的歌谣唱向天涯?还是海角? 阳光铭刻的故事像芦苇荡一样汹涌。被水鸟啄开的阳光,让我们又看了一株芦苇最初的纯真模样。 蓦然回首,又一个人生的驿站变成了新的起点, 芦苇迎风而歌,好像是奔赴另一个故乡。 问问麻雀 麻雀是天生的歌唱家。 许多搞不懂的事,问问麻雀,总会找到答案。 行走乡野,看到的,听到的,最多的是云一样的麻雀,快乐如傻傻的麻雀。 这个灰不溜秋的小家伙,从农村一直跟随我们到城市,从昨天跟随到今天,到明天……不远不近,与我们保持平行的距离。保持幸福的距离。 每一天,麻雀总会携来第一缕饱满而热情的阳光,给天空涂抹上一道靓丽而热烈的风景,甚至每一滴雨露都被它擦得晶莹闪亮,让人清欢顿生。 想想,我于麻雀是有罪的。 小时候,填不饱肚皮,见不到荤腥,经常为我们唱歌的麻雀做梦也没有想到,我们,把它们选定为过冬的对象,捕杀。 麻雀机灵,很快明白了一个寓言故事,它们痴心不改,仍然不远不近地跟随,很少被掠过空中的飞石追上。 我们只好趁夜晚,趁它们一家人温存的片刻,利用手电筒的强光,利用竹竿蛇一样的长手,把它们扇下来,或者利用一些诱饵,把它们一步步引进大网…… 有时候,它们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,就做了刀下鬼,成为游走在我五脏六腑的狐仙。 那个时候,不仅麻雀见了我害怕,就连村里的小猫小狗小虾小鱼也是退避三舍,以至于这么多年,很少有麻雀飞过我的头顶。 月亮占据了天空,比我的脸还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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